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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祺走后的那一阵我难得清闲,从酒桌底下捡了本客人丢在夜场的古诗集,或许是哪个中年男人儿子的课本被误带进来这个地方。捡到后一直没人认领那本书,我就常常坐在夜场里捧着读。

    夜场里的姑娘每看到我这样,就说我这叫矫情。

    她们不懂,读诗不矫情。读诗就和读故事一样,多少讽刺的故事。古往今来也有不少人为妓女赋诗,这样想来妓女这个职业也有它存在的美感价值。

    真正矫情的是夜场里某些搭进真诚的姑娘。他们真以为那些会说甜言蜜语的“诗人”是可以托付的人。

    诗选里那些为烟花女子赋诗的诗人,哪个不是空留一首让自己变得伟岸的诗,抬屁股就走人的伪君子。有本事你花钱把人家赎了回去在家里供着啊。

    巧可就是这么一个矫情的傻姑娘。她进夜场的时候二十岁,比当时的我大一岁。巧可长得很纯,是那种男人见了就想马上把她弄脏的纯。

    巧可的第一夜是一个穿得人模人样,举止也像个人的西装男买走的。之后巧可天天等这个男人。男人不常来,来也都是点巧可。

    我们接客,如果客人出得钱少,就让客人戴套,如果客人大方花钱,想买更多地快活,我们就自己吃药。

    巧可和那个西装男在一起,真把自己当做三从四德的好妻子,不仅乖乖地服侍着,不让戴套也不肯吃药,两个月的时候老板从她房间的厕所里翻出一根两条杠的验孕棒。

    老板让她把孩子打了。巧可哭着说,等我问问他,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。

    过了很久西装男才露了一次面,巧可的肚子已经有了两个月。他快快活活地在巧可身上发泄完,巧可捏着他的手,低声细语地和他说了孩子的事情,男人煞白了脸,丢下钱让巧可把孩子打掉,否则他们之间就算完了。

    那天巧可闹得很凶,她第一次和男人撕脸。她说就算她死也不会把孩子打了。那是她的孩子。

    西装男人根本不理会巧可,给夜场经理塞了几万块钱,两个人窃窃私语说了什么,西装男就穿好衣服闪人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,我被巧可惨寰的哭声吓醒。

    经理喊了两个男人压住巧可,他握着一根手臂粗的铁棒子一下一下打在巧可肚子上。

    那铁棒子是平时用来打那些要逃走的夜场人的。我受用过一次,吃消了半个月。这根棒子其实很少用到,能来这里的人,不是太明事理就是太不懂事理,谁也不会去挑战这根铁棒的权威。

    那铁棒一下一下打在巧可肚子上,我看得眼皮直跳,头皮发紧。我上去拉住经理,他作势转身要打我,把我吓退了。

    巧可看着我时祈求的眼神,那么可怜。我注意到她身下已经滥流成河的血水,马上打了急救电话。

    巧可被送进医院抢救,总算保住一条命。手术结束后医生一脸惊愕地问发生了什么事。经理说她是摔的,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绊倒,从楼梯上滚下来。医生显然没有信,但也不再多问。

    巧可的孩子没了,zigong也被打烂了,整个地被摘掉了。以后她再也不用怕男人不戴套,她也不必吃她讨厌的药了。

    巧可醒来之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,每天睁开就哭,闭上眼睛就睡。我每天抽空去陪她,偶尔给她带一些补品让她吃的。其实是老板让我去看着她。怕她跑,也怕她自杀。

    我知道巧可不想跑,也不敢死。她醒来后问我,小郄,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其实根本就没有心?

    我想,一开始是有的,做人做久了,心也就退化了。但我告诉她,人都有心,没有心的,那叫畜生。

    巧可在医院第一次笑,她说,可惜我半条命,差点为一个畜生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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