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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饼

    当今天子是真正的孤家寡人。一出世，生母即不知所踪。十三岁丧父。历年来，手足夭折殆尽。虽为帝皇，放眼宇内，无一个至亲。

    政务以外，他惟喜独处，无朋友，不沾染宫娥女婢，仿佛仍是童男身，屡次拒绝大臣推出的皇后人选。

    朝野猜测，天子可能和楚王有默契。他能坐稳帝位，楚王出力良多。将中宫之位留给楚王的女儿，是最诚意的回报。楚王之女现今尚幼，天子也只能耐心地候着了。

    仁智院的阉宦与女官，与天子相处久，多少生出些感情。掌院中庶务的班女史，尤其盼望他早结良缘，准折幼年坎坷。

    表面上看，楚王谦恭内敛，权力欲望似乎不强，但他由辅政而宰相，始终不离帝国中枢，那沉默的坚实，是许多揽权弄权的佞臣都望尘莫及的。

    班女史站在天子角度上，颇不值楚王。但他的小女儿着实可爱，水晶心肝琉璃胆，毫无一般贵女的骄纵。若能入主中宫，亦是天子的幸事。

    九嶷县主再临仁智院，班女史客气许多，与孟女飨同看精卫带来的南方食材，商议天子的午食。

    精卫坐久了，便觉得天子居处的织锦坐席，虽华丽贵重，凉屁股得很。楚地冬日阴冷，阿孃为她制了许多毛皮坐具寝具。目下她就用着一套黄羊皮的。乃命人去取一套梅花鹿皮的，赠与天子。

    天子狩猎归，披着两肩雪花。一入寝阁，但见蒸气氤氲，汤锅水沸，精卫趴在地上调炉火。看到他，立刻蹦跳着过来，接他的氅衣，兄兄归矣！我煮汤饼你吃？

    饼熟，一叶叶浓汤里浮沉，人參娃娃形状，嫩白爽滑，一看就是小女孩趣味。汤饼都要做成这样细巧花样，她的父母多么宠爱她。

    天子搛了一片入口，有菌菇香，亦有许多莫名滋味涌上心头。没有比此时，他更清晰地感受到，有父之女与无父之子的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