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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壹 (第2/2页)

到喑哑,嘴唇都抿成一道伤疤。百姓愕然,放出去的礼炮收不回来,红皮的炮纸滑稽地挂在玄色的铠甲上,也没换来赵家军的一声响。

    那赵将军呢?小赵将军呢?几乎是迫切地,无数双眼睛急匆匆转,想要从一堆陶土人里找出点活气。鲜衣怒马,少年将军,微微笑着接下年轻姑娘的手帕香囊来呀!来呀!

    然后他们终于寻到了,小赵将军的背上不是长枪,是一根凝着遍身黑血,钉头磷磷的狼牙棒。三臂粗,半身长。她握着它,像握紧情人的手。

    小赵将军看着玉砌朱阁,窸索鬓影,仰起头笑了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。

    红楼顶简直快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赵忘殊,下马自领五十鞭。赵将军开口了,念的不是俗世风月,只消是烈火烹油。        连勒马都是无声。赵家军凝成一块冰,伫立在街道间。三十鞭,打的是你漠视军规;二十鞭,打的是你耽误军程。赵将军端坐在马上,笔直像块山石,可有异议?

    小赵将军单膝跪着,头深深低了下去。第一声鞭响刺破天穹,划出一道风。

    赵将军当着京城几万民众的面,鞭笞他的亲meimei,只因为小赵将军抬头,对姑娘们笑了笑。        一瞬间人烟散去,流言四起。早欲结亲的人家恨不得说自家儿女重病身亡,递了帖子的老爷夫人不像来做客倒像是求饶。仿佛赵家是阿鼻狱,一进去就得被万箭穿心。

    白芷清没法子,她得嫁,聘礼换二弟的赌资三妹的嫁妆。一个庶女,嫁给车骑大将军,还委屈你了不成?她看着姨娘躲闪疲惫的眼睛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这是什么样的一场亲事。喜娘的吉祥话打着颤,压床的童男女哭个半死。撒在地上的糖和铜钱,孤零零地死在路旁泛着利眼的光。而后白芷清等在洞房里,掌纹密布的手抚上她的脸。

    她丈夫的唇齿习惯性在她后颈流连,却发现除了薄嫩的皮rou一无所有。大陈不兴坤泽做主母。中庸既贤能持家又没有每月的负累,娶妻娶中庸才是孝悌之道。他大约是知道的,也不会为难自己。白芷清在细密的刺痛里边抽气边安慰自己。龙凤烛未灭,她看到赵其巍的嘴唇紧抿,脸庞忽明忽暗,像是佛堂的一豆灯火有了生命,顽强地扑在他脸上。

    他杀人如麻,却看似无情无欲般有了佛性,倚在磐石边不再看你一眼。

    赵老将军和赵夫人早已长眠在北方大漠,因此早晨自也没有敬茶这一说。只需给小姑子见面礼,隔两天敲打一番下人便要正式掌了中馈。她通常卯时一刻起身。天刚蒙亮,床榻另一侧便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他竟起得这样早吗?白芷清匆匆梳洗过后来到坐定正厅下首,只见逆着薄亮的日光走进来一个高挑的身影。

    嫂子好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略哑,像咽了一小块晕开的银丝碳。丹凤眼,高且直的鼻梁,丰润的下唇,无比肖像她的兄长。并有一种通身的气派,像高山雪原的松柏在春日潺潺里抖落身上的积雪,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舒畅感。白芷清递过去她的礼物,是手制的玄色鹤纹的长披风,

    谢谢嫂子。

    她只着棉白的亵衣,晨练后的热度被暂时裹在披风里。她的脸薄红,像海棠汁浅浅地染在浮云里。

    然后便说不清楚哪一日,她们约着在书房手谈几局。赵忘殊喝了几盅梨花白,拈着棋子迟迟不落,忽地说了一句:

    嫂子,我哥对你很不好吧?

    小姑子。白芷清的声音有些颤抖,你逾越了。

    她笑笑,隔天送来了根白玉簪子做赔礼,连同一盒象牙棋。

    那日白芷清斥她逾越,小将军半眯着眼低低地念了句:

    芷清。

    白芷清将一盒棋子全摔在地上,大约有一旬,不肯再为赵忘殊漏一个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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