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北楼_第一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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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一章 (第1/3页)

    2000年,立夏已过,气温攀升得异常。

    “拿到【信】了没?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

    程真餐毕,咽下最后食物,发音含糊。

    她在铭记外摆摊位上打电话。

    深水埗福华街,铭记烧鹅濑,堪称一绝。

    老板谢恩铭祖籍江门恩平,年过50,只得夫妻及一名小工在店内劳碌,一子一女皆已成家。为供儿子娶老婆,购下何文田一套600呎的二手单位,倾尽谢恩铭这间店积累下来的经营所得。

    中国人最舍得为后代花钱。况且摆酒的时候,儿媳隆起的腹部就快藏不住了。

    地产广告声称,置业是为第叁代投资。

    确有道理。

    烧鹅濑,濑粉润糯,米浆细腻,入口的粉须有韧劲,又带米甜,才算上乘。

    高汤凌晨叁点开炉。大火转中,又转文火慢煨,天亮即熄,凭灶头余热挤出鲜美,似武林高手过招——隔衫运力。猪筒骨打底,大地鱼吊鲜,纱布袋里扎紧不外传的秘辛,与汤同煮,是祖辈有市无价的遗产。

    猪油渣酥,烧鹅皮脆,脂香留存齿夹。最要紧的是,千万不要走青。无葱濑粉,即是里安纳度阳痿——

    好看不好吃。

    斜阳于十分钟前彻底沦陷,天色青蓝转深,钨丝微不可及地短叫一声,路灯便懒洋洋燃起。

    未入夜的红港,光线敷衍。

    程真半眯眼,垂颈,拢火,点燃嘴边衔紧的烟。吸一口,指尖星火忽明忽暗。

    “今晚组局的人是冯敬棠儿子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程真碾熄了烟。对面落座一名孕妇,七八个月肚皮,撑着腰,屈着膝,沉甸甸压上那张狭窄折凳。视线瞄见程真夹烟的手,先鄙夷,后委屈。

    吃街灯晚餐也要讲公德心。

    “冯敬棠,你不认识?”

    “不认识,你老爸吗?”

    “叼,传闻下一任内务委员会主席啊。”

    “这也能指定?世袭制还是禅让制?”

    程真捏皱烟盒,后悔了。最后一支,来不及嘬多两口,夭折在手。现在从烟灰缸捡回,是否还来得及……

    “拜托你平时多看点新闻啦,整日看古龙小说有什么营养?”

    “好过你看「荃湾十五狼」。”

    孕妇又偷偷抬眼望她。

    算了,不捡了。

    ”他们今晚还约了另一个议员,冯敬棠的外甥叶世文也在——”

    “叼你,害我?”  程真听见这叁个字,眉头蹙起,“你想我死啊?”

    “洪安帮几个头马都金盘洗手了,他也一样,你以为还是1990年?”

    “你一开始说好没生命危险,我才接的。”

    孕妇站了起来,移步到铺内寻找零星逼仄的空位。程真打断话柄,目光游离在那个滚圆肚皮,有点想笑。

    她竟情愿站着,也不想与自己搭台。

    “想发达又怕死,你究竟做不做?”

    “不做。”

    “加多3000。”

    程真当即决定与那支残烟永别。

    “说到底,大家也算相识一场。你有难又有诚意,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,今晚见。”

    “你个衰女,迟早贪钱误事!”

    “承你贵言。”

    程真拎起挎包,走到收银台。陈娇急忙从后厨出来,边走边拿围裙拭手。拣菜切葱,颠勺泼油,劳动妇女一双被生存磨蚀的糙手,让人恻隐。

    “阿真,今晚这么快走?”街坊街里,陈娇与程真早就熟稔,“赶着去开工?”

    “是呀。”

    程真掏出零钱。陈娇接过,又忍不住念叨,“我那个新抱(儿媳)有你这么勤快就好了,贪懒贪靓,失业一年了都不去找工作。上个月我去探望孙子,见她又买了双新鞋。我怀疑她是蜈蚣精转世,每个月都要买鞋。”

    程真笑了。

    她身边同事大多如此,今朝有酒今朝醉,少不扮俏,等老来sao吗?

    陈娇不过是心疼养家糊口的儿子。

    “你新抱就是贪你这间铺,熬到你们百年归老,更不用做啦!”旁桌的琼姐插嘴,“反正你女儿16岁就未婚先孕,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,哪有脸回来跟自己亲哥抢祖业?换作是我,我也选你这种家婆,埋头苦干,给钱爽快!”

    熟客琼姐,是远近驰名的尖酸刻薄。一张利嘴开开合合,刮得人脸颊煞红煞白。陈娇打开门做生意,只能装聋作哑。

    有人替她出头,“问题人家儿子看不上你呢!”

    “坡脚斌,你不去打听一下?二十年前,福华街玉女波后就是琼姐我啊!”

    “波后?真的够大,你那个做地盘工人的老公会在广州番禺包二奶?”

    “你乱讲什么?!”

    “整条福华街都知道啦,每个月过深圳帮人砌楼,砌着砌着,连床也砌了!”

    话未讲完,筷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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