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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东厂观察笔记 第1节 (第2/2页)

首,宛如长夜的大明朝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,很难说邓瑛的人生是在这一年结束的,还是从这一年开始的。”

    如果再给杨婉一次机会,这个开头她绝对不会写得这么装逼且无聊。

    她要会换一种笔法,落笔如下:

    “贞宁十二年,在南海子的刑房里,邓瑛对我产生了巨大的误会,他以为我是当时世上唯一一个没有放弃他残生的女人,事实上我只是一个试图从他身上攫取一手资料的学术界女变态而已。”

    第2章 伤鹤芙蓉(一)

    贞宁十二年隆冬,雪期比去年晚了将近一个月,天下的寒气跟着干凛的风聚拢,冻得人耸肩佝背。在京城东南侧的宫墙外面,占地两万平米的皇家猎场南海子(1)中,所有海户(2)都在期待着这年的第一场雪。

    邓瑛靠在石壁上,眼前是一大群和他一样衣衫单薄的人。

    他们三五成堆地缩在不同的角落里,沉默地盯着邓瑛,情绪大多有些复杂。邓瑛将戴着刑具的腿向后撤了几寸,裤腿落下来勉强盖住了他脚腕上的擦伤,一个年轻人在众人的目光下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,试探着递给邓瑛,怯生生地说“用来裹一下脚腕吧。”

    邓瑛低头看着那块灰白色的破布,一时间忽然就有了和这些人境遇相连的感受。

    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南海子的仓房,平时用来存放海子里准备供应宫中的粮rou,但这会儿仓内却几乎是空的,只有仓顶伶仃地吊着几块干rou。

    秋季收成不好,司礼监就把这个地方辟成了暂时性的拘留营。仓库里居住的,全是无籍的阉人。贞宁初年,朝廷禁止私自阉割男性,对于自宫逃避徭役赋税的人也施以重刑,但后来由于皇家子嗣增多,二十四局的事务逐渐繁杂,对阉人的需求也就越来越大,所以初年的禁令至此基本上变成了空文。

    南海子里的人,大多自宫为阉,有些人不过十五六岁,也有些人上了年纪。他们白日在南海子里劳作,夜里就挤在仓库里安置,各怀憧憬地等待着司礼监和二十四局的人来挑选。

    邓瑛是这些人当中唯一的“男人”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安排的人是不是刻意的。

    蝼蚁围困伤鹤。

    这到也是刑前最好的羞辱。

    “这个不……哎哟我去……”

    门口风灯把人影燎出细绒绒的毛边儿。

    邓瑛抬起头,杨婉抱着一一大摞药草从角门溜了进来,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摔在了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地上都是干草和麦麸,跟皮rou摩擦立即见血。

    杨婉痛得眯眼,挣扎着坐起来看了一眼破皮的手掌,无奈地朝伤口连吹了几口气了。

    已经半个月了,她还是没能习惯这副身体。

    仓内的人都没有出声,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杨婉。

    齐刷刷地看了她一眼后,就各自缩回了角落。

    杨婉咳了一声,吐出呛到嘴里的草根刚准备站起来,额头却撞到了邓瑛冰冷的手指。

    她忙抬头,面前的人仍然沉默地靠墙坐着,伸向她的手干干净净地摊开,手腕上束缚着刑具,囚衣单薄的袖子此时滑到了手肘处,露出手臂上的新旧交错的伤痕。

    绝色美人啊。

    杨婉在心里感慨,这被刑罚蹂躏过后完美的破碎感;上经家破人亡之痛,下忍残敝余生之辱却依旧渊重自持的性格,要是拎回现代,得令多少妹子心碎。偏他还一直不出声,神情平静,举止有节,对杨婉保持研究对象初期神秘感的同时,一点不失文士修养。

    “行……行了,我自己站得起来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起来拍掉身上的草灰,小心把地上的草药堆到邓瑛脚边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脚腕上的伤再摩下去,就要见骨了。以后吧得跛在这一劫上,我呢也不是什么正经医生啊,这草草药的方子是外婆在我小时候教我的,我也不知道我记全没有。要好呢你不用谢我,要没好…”

    她伸手试图去挽邓瑛的裤腿,“要没好你也别怪……”

    邓瑛在她的手捏住自己的裤管时,突然将腿往边上一撤,杨婉措不及防地被他的力道猛地往旁边一带,扎实地又摔了一跤。

    “我勒个去……”

    邓瑛仍然没有说话,眼神中到也没什么戒备,只是有些不解。

    杨婉趴在地上翻了个白眼。自己直起身,索性盘腿坐在他面前,淡定地挽好散乱的头发,摊开双手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一些,“来,我坦白跟你说,我就想给你涂个药,你跟我也摊开说,都半个月了,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碰你。”

    邓瑛搂住手上的镣铐,弯腰把被杨婉撩起半截的裤腿放了下来,继而把手搭在膝盖上,沉默地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就像之前把所有的耐性都奉献给了原始文献,杨婉觉得此时自己的脾气好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真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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