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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撼天 (第1/2页)

    “公子,真好啊。”松童感慨道。

    “嗯?”慕白术轻轻发出一个鼻音,不知道是在问他什么真好,还是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轻哼。

    “能跟公子一起在家里守岁,真好。”松童说。

    外头能隐约听到喧闹之声,是吃饱了的孩子们跑出来玩的声音。同别人家相比,他们家太冷清了,更不用说从前宜庄过年的热闹了。可松童就是觉得幸福,眼前寂静的院子美好地不像话。他们热闹他们的,他只要有这个小小的静寂的院子就足够了。他甚至不敢闭眼,生怕这是一个梦,闭了,睁开眼就没有了。

    “是啊,真好。”慕白术轻轻说。

    两人都沉默了,静静的空间中,只有火盆子里的炭块偶尔爆火花的噼啪声,还有院中风过时枝叶碰擦的响动。一切是如此美好,慕白术只觉得他的心像是被包裹在最上好的水貂毛中一样,又软又暖。

    许久,松童感觉到慕白术拍了拍他,对他说,“起来吃吧。”

    他支起身,慕白术推了一块帕子给他,上面是剥好的松子,细皮都吹得干干净净的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吃这个。”松童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那你想吃什么?”慕白术有些好奇,松童是从不挑食的。

    “想吃水果糖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慕白术气结,他离开宜庄,只带走了他原来带去的东西。还有,冯京墨最后送他的钢笔,以及,那罐糖。那件事解决之后,管家将糖还给了松童,松童又拿回来给他,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偷吃了一颗,还被贵富骗取了六颗。

    他瞧着一下子少了许多的糖罐,心疼得不行。打那之后,再也没吃过一颗,甚至都没当着松童取出来过。谁知道,这小子还惦记着呢。

    松童听见他说不行,瘪瘪嘴,却没有再说什么,似乎早就料到会被拒绝。

    “公子,他还会回来吗?”

    慕白术的心抽了一下,他知道松童问的他是谁。

    “不会了吧。”慕白术说。

    松童抬头看他,眼睛红红的,可怜兮兮的,被丢在路边的小猫似的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慕白术笑着去揉他的头发,“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?不回来还不高兴呀。”

    “高兴,可高兴呢。”松童鼻子嗡嗡的,“他一辈子都不回来才好呢。”

    松童站起来,跑去廊下向外头望,外头的爆竹声已经三三两两的点响了。他跑回屋子,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香,抽出一支,蹲在火盆子旁边等它点燃。

    一缕白烟飘起,白檀香渗着炭火味晕散开来。松童挥动手指,将香顶的火苗弄熄。

    “公子,你想他吗?”

    慕白术正在瞧着他点火,冷不防被他一问,怔住了。

    “想”

    “啪啪啪啪啪啪啪啪”外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,到点了。硝烟味一股脑地冲进来,同震耳欲聋的声响一道,霸道地不得了。

    慕白术的想字被淹没在天震地骇的巨响之中,如同方才的白檀香一样,再也寻不着影儿了。

    松童出去欢天喜地地将二踢脚都点了,又跑进来拉慕白术一起去放一串红。他们各拿着一支香,将火引子点燃,便捂着耳朵逃回廊上。还没停下,串成一长条的小炮仗便噼里啪啦地炸响了,松童的小脸被火光映照地亮亮的。让慕白术没由来地便想起了爹娘还在的日子,那时的松童,也是笑得这般无忧无虑,没心没肺的。

    桌上剥得干干净净的松子仁,白白胖胖的,偶尔被外头的火光染红,像是在见证这过年的喜庆。

    一边的书桌上,放着慕白术新写的春联。早就写好,却忙得忘了贴,晚间想起来的时候,松童已经叫他吃饭了。慕白术便打算干脆明日一早再贴,反正已经晚了,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了。

    千家万户曈曈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。

    “嘭!啪!”

    五彩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,盛放出一朵又一朵形色不一的花儿。站在底下仰面看的人,也被火光照得五颜六色,像掉在大染缸里似的。

    “你往里头站站吧,都是烟。”齐羽仪刚放完一串大挂,将手里的烟交给喜德,拿了湿巾,一边擦手一边走回冯京墨身边。

    天气太冷了,说话时呵出的气在嘴边盛开出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花,似是要和天空中的争艳。一边是五彩斑斓,一边是洁白无瑕,一时间,倒有些分不出孰优孰劣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哪就这么娇气了。”冯京墨手里捧着个暖手炉,是毓莹的,她也忍不住下去放炮了,便将暖手炉塞给了他。不让他下去放炮似乎已经是惯常了,可他都过了二十好久了。冯京墨一笑,人的习惯还真是可怕。“照你们这个样子,我也别上战场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一样,”齐羽仪将湿巾扔给喜德,“躲不开的是没法子,躲得开的总要留心。喜顺,看着你们四少,别让他偷偷去放。”

    冯京墨小时候最喜欢放炮了,头一年不让他放的时候,他瞧着他们放眼馋,撒泼打滚,什么招都用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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