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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山雨 (第1/3页)

    江南的雨总是淅淅沥沥,少见电闪雷鸣,却也不见停。连续几日的阴雨绵绵,让墙根的青苔得了颜色,蜿蜿蜒蜒地攀上白墙,远远望去,竟像是蒙了层渐变色的绿绒。

    小镇比不上大城市,黄土路被人来车往压得坑坑洼洼,如今坑中蓄满了雨水,倒映着天上的白云。真像是小姐奶奶们闺房里梳奁匣边的铜镜呐,坐在茶坊里偷懒的小跑堂撑着腮帮子这样想道,可是,他又哪里见过小姐奶奶们的闺房呢。这水洼可比铜镜剔透多了,说起来,更像是西洋过来的玻璃镜,只不过,小门小户的哪里见过西洋镜,整个镇上,怕是只有宜庄里才有罢。

    月白色的油纸伞遮住了水洼里的云,纸面上绘着的兰草一茎几蕊乱横斜,瞧不见颜色,只借着雨气中湿润的光线,舒展身姿,在水洼里投下刹那含蓄的情意。

    “啪,”蓝色的布鞋踩进水中,带着些慌不择路的味道。溅起的水头带着泥点,直直地飞溅在来不及闪避的天青色裙裾上,把银线勾勒出的瑞云弄脏了一大片。

    喜顺从副驾位置上下来,手里拿着油布大伞,啪地打开,一手撑着,一手拉开后座的车门。

    锃亮的军靴踩在地上,瞬间便沾上了泥点子。冯京墨啧了一声,犹豫了半刻,才跨出另一条腿。灰蓝色的哔叽呢军服熨得笔挺,一丝褶皱都不见。皮带扣在腰上,勒出个凹陷。他身量高,人却瘦,腰更是细得很。军需处配发的皮带,他的都得定制,齐羽仪小时候吵架吵不过他,就说他是娘们腰,挨了他老子不少顿揍。

    皮带扣得规规矩矩的,风纪扣却早就打开了,里头衬衣的扣子也开了,领子懒懒散散地歪着。同色的大氅虚虚地搭在肩上,他隔着车打量着这个小镇,典型的江南水乡,白墙黑瓦,跟老家的先生屋里挂的水墨画似的。

    雨水斜斜地飘到脸上,几乎感觉不到,等到眨眼的时候,才发现睫毛上沾着水珠。他轻佻地觑了眼,抬手摸了一把脸,润物…细无声吗?不知这江南女子是不是也…

    “啊”冯京墨接过喜顺手里的伞,刚一回身,就被撞了个满怀。一把月白色的油纸伞撞入他的油布大伞下,伞骨上滴下的水珠落在墨绿色的兰草上,像是撞碎的晨露。伞下的人受了惊,抬起头,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。冯京墨一眼便瞧见了他的眼睛,像林间惊鹿一般,圆滚滚,湿漉漉的。

    “抱歉。”小鹿低头道了歉,急急忙忙绕过他,又在雨中疾行起来。冯京墨随着他扭头望去,想起了齐羽仪十岁生辰那日,他爹送他的礼物。

    那是一只幼鹿,他们一得手就让喜顺和喜德送去林场。他们骑着矮脚马,拿着弓箭,在林场里围追堵截。幼鹿的腿才拇指般粗细,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,逃了没多久,便有些踉踉跄跄。

    既然是齐羽仪的生辰,彩头自然是要给他的,他故意抬高箭头,羽矢越过鹿身,扎在它身前的地上,惊起一抔黄土。齐羽仪拉满弓,幼鹿跪跌在地上,回过头,便是那样的眼神。

    他至今犹记得提起幼鹿时的手感,温热的,似乎掌心依旧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。不过,回了府上,到处都是恭贺的人送来的新奇玩意儿,他们便把幼鹿扔在一边了。那鹿后来怎么样了?冯京墨侧首想了想,啧,想不起来了。

    “哟,爷,站在雨里头算怎么个事儿啊。快进来避个雨,喝杯热茶。”旅馆的小二打着伞殷勤地过来迎人。他是个有眼色的,这军爷一瞧就知道不是一般人。高高瘦瘦,相貌白净,一点都不像那些当兵的大老粗。原来以为,那宜庄的当家的,能文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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