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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5 如果我能变成一只小鸟 (第2/2页)
,盗伐者并不能阻止林木的生长,就在那些斫口的周围,嫩绿的枝条像一只只不屈的手臂,顽强地生长着,沐浴着新鲜的阳光,美丽得像一个个少女。景洪附近的山绿得很优雅,很文静,像傣家小姑娘。过景洪向西,绿色变得狂野而自由自在,像佤族女子的长头发。 路边不时会闪出一幢竹楼,荔枝、波罗和椰子就堆在路边,黄的绿的圆的扁的;景颇妇人傣家少女挥手和叫喊在车窗外一闪而逝;佤族女人用绳子拴着巨大的竹篓,勒在额头上,她们胸前挂一个佤族包,晃晃悠悠地吊在小肚子前面……有时我会找一把竹椅,在小旅馆的走廊上坐下来看山。 雨住的时候,可以看见一缕缕的云絮在山腰里悠悠地飘。 小旅馆的录音机反复唱着同一首歌。那是一种奇怪的语言,我一个字也听不懂,我想那是某种民族语言。凭直觉,我听出那是一首哀伤的情歌。 在沧源县的一个酒吧里,一个佤族小伙子弹着吉它给我唱了这首歌。 他先是长长地来了一段独白,他的普通话说得很不标准,但我听明白了,他曾经是一个吸毒者,因为吸毒,他的父母伤透了心,他的父亲转业之前是解放军的一个团长,父亲临死之前,他跪在父亲的病床前发誓要戒掉毒品,他现在已经成功戒毒。他唱了几首自已写的戒毒歌以后,无限深情地唱起了这首情歌。他说这首歌就叫《想你》,是一首古老的佤族情歌: 每天想你无数回,阿哥 想你想得掉眼泪,阿哥…… 我坐在离吧台最近的地方,端着一竹筒佤族水酒,那是一种让你在甜蜜中醉去,在甜蜜中睡去,在甜蜜中不知所措的酒。 我听着佤族阿哥的歌,一竹筒一竹筒地喝着爱情一般让人醉死的水酒,我的眼泪掉下来。 佤族阿哥一曲歌罢,走下台来,用佤族人民最高的礼节敬了我一竹筒水酒。 他说:“姑娘,你有爱情了。” 这句话语法不通,却让我泪雨滂沱。 是的,我有爱情了。 他怎么就知道我有“爱情”呢?他为什么就知道给我唱那样一首歌呢? 我亲爱的“蝈蝈”,你知道么? 我跟佤族阿哥一干而尽。 然后我请他教我唱这首歌。 来了一群人,簇拥在我们的周围,我一字一句地跟他学唱这首歌,这首几千年前,一个如我一般的佤族姑娘,对着她再也找不到的阿哥,唱出的这首歌: 每天想你无数回,阿哥 想你想得掉眼泪,阿哥 因为山高路遥远,阿哥 因为水深要架桥,阿哥 如果我能变成一只小鸟 我愿飞到你的身边,阿哥 因为山高路遥远,阿哥 因为水深要架桥,阿哥…… 我大醉如梦,我无梦而眠,佤族阿哥把我放到摩托车的后座上,我紧紧地搂着他的后腰,我们在佤乡宁静的夜晚里飞翔在无边的萤火虫中。飞翔的尽头,是我的小旅馆,他把我放到床上,细心地脱下我的旅游鞋,我说:“不!”他说:“好的姑娘……”他轻轻吻我的额头,我嗅到他无边的长发散发出青草与水牛的气息。他说:“好的,姑娘晚安。” 他悄然离去。 他的名字叫王永华,你们可以上网查到这个名字。 我在睡梦中一遍又一遍听见“阿哥”的呼唤,有一会儿,我相信我梦见了我亲爱的“蝈蝈”,在梦中,他有一头披肩长发,他坐在金色夕阳浑圆的光轮里,他叼着一根青葱的狗尾巴草,他的微笑里有一丝丝无奈。 我的梦,色彩绚烂,美仑美奂。 天快亮的时候我梦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河,我亲爱的“蝈蝈”在河的那一边,他穿着白色的衬衣,他的两只手插在裤兜里,他若有所思地沿着河岸漫步。 我大声地呼唤你,你不理我,我对着你唱每天想你无数回阿哥,你没有听见。 在梦里,我有些悲哀地想着,这首歌必须唱得委婉而低沉,我无法用歌声呼唤你,所以你无法看见我的眼泪。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五彩斑斓的梦了,我很留恋这个梦,所以清晨醒来之后,我不愿起床,赖在床上不动,希望彩色的梦能够继续下去,直到我亲爱的“蝈蝈”走到我的床前,轻轻地刮一下我的鼻子,笑着说: “该起床了,好姑娘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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