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平则鸣_第26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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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26节 (第3/4页)

而最要紧的,就是举头能望得见北面,低下头来,则能瞧见单花师的那后山园子。我啊,天还未亮,便来这后山游转,耗了一两个时辰,总算是找见了!”

    按理来说,寻常人家择选墓地,都是要坐北朝南,而徐三偏要这晁四之墓,面朝北边,则是因为她心意已决,剑指北方,誓要上京为官不可。

    她要让晁四,亲眼看着她,一步一步,大道通天,自此以后,救下千千万万个如他、如己的可怜人,令如此悲剧,再不会蝉联往复,生生不断。

    哪怕沧海横流,玉石同碎,哪怕力穷势孤,破产荡业,哪怕赴汤蹈火,万死一生,哪怕身背恶名,遗臭万年……她也是无怨无悔,终生不渝!

    徐三面色苍白,紧抿薄唇,先将吴樵妇送去,接着将那木料扛到肩上,由那蔡老儿引着,一步一步,走到了那风水宝地之处。到了地方之后,徐三立于树下,举头四顾,见这地方果然是和她先前所想,一般无二,自然是十分满意。

    她将蔡老儿请离之后,便独自一人,先是挥汗破土,费了不少工夫,挖了个七八寸深的坑出来,接着又将那晁四旧衣,叠得四四方方,小心搁入土坑之内,而后埋土合上,以手抚平。

    忙完这一通后,徐三娘擦了把汗,撑着腿立起身来,又将那无字木碑,深深扎入衣冠冢侧。一切妥当之后,她跪坐于衣冠冢前,头抵着那无字木碑,恍惚之间,竟觉得这木碑不复冰凉潮湿,而双手所触,亦从坚硬的木料、沾指的土屑,变作了温热柔软的活人身躯。

    徐三心知肚明,这不过是她的幻觉而已,但她仍是紧闭双眼,近乎贪婪地嗅着那轻浅花香,依偎在那白衣少年的怀抱里,迟迟不愿睁开眼来,面对冰冷残酷的现实。

    泪珠如断了线似地,不住地坠入尘土里去。徐三于墓前闭紧双目,咬牙低声道:“前世无人救我,今生无人救你,那我也不管不顾了,哪怕拼了这条性命,我也要救另一个我,另一个你!”

    言罢之后,她遽然睁开眼来,一把抹掉那不争气的泪,随即双手扶住无字墓碑,一字一顿,沉声说道:“四郎,小碗莲已经死了,我也不知我是谁。但我不管我是谁,我都要你看着我。我不但要为你讨回公道,我还要为千千万万个你,讨回一个,也许没有人觉得是公道的公道!”

    徐三是后悔的。但是事已至此,后悔已然没有半点用处。逝者已矣,生者如斯,她必须打起精神,为了她心中所图,而努力,而奋斗。

    她如果想要颠覆一个公理,那么她所唯一能做的,就是尽可能地,接近权力中心。而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封建社会里,她唯一可走的路,就是科举。而若要备考科举,那么她首先,就必须要有一个有名望、有身家、有才学的师父。毕竟这官场之中,最是讲究师门出身,她乃是寒门书生,已然落了下风,只有拜得名师,才能扳回一城。

    下了后山之后,徐三便到了集市里去,东奔西走,买齐束脩六礼,接着马不停蹄,朝着杏花巷行了过去。她怀抱六礼,步履如风,走到罗昀门前,几番叫门,却是无人应答,约莫是那罗五娘有事出门,并不在家。徐三别无他法,只得在门前苦等。

    夜色渐深,大雨如倾。徐三跪在罗氏门前,一手撑伞,纹丝不动。她的身子虽湿了大半,布履更是全然被雨水浸透,而她怀中的束脩六礼,却是干干净净,一丝雨珠也未曾沾染。

    虽说已是仲春时节,不比腊月寒重,但春寒本就有料峭之名,更何况此时已经入夜,风雨无情,寒意沁骨,而这徐三身上,却只一件薄布衫儿,且还被春雨浇湿大半。饶是如此,她也不曾动摇,只垂下眸来,紧抿薄唇,不言不语,等着罗氏归来。

    先前她听韩小犬提起过一句,说是官家最怕姓罗的,但又万万动不得姓罗的。后来她又跟崔钿打听过,那小娘子便说了,这罗家并非名门望族,但却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进士世家,开国五十余年以来,拢共出过百余名进士。非但如此,这罗氏一族,出的最多的,便是犯言直谏的贤臣……只不过,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,罗氏女儿,官阶再高,也高不到哪儿去。

    罗昀这个名头,崔钿模模糊糊地,怎么想也想不起,便只能就此作罢。但徐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,那妇人乃是开封口音,又与李知县有些交情,性情更是冷硬,说起话来直截了当,不留分毫情面,十有八/九,就是罗氏族人。

    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,最好的人选了。为了拜入罗昀名下,淋雨算甚么?下跪算甚么?此后不复梳妆,任由妆匣落灰,亦是无妨,全都值得!

    徐三跪于雨中,强忍着不打寒颤,只紧紧抱着怀中六礼,苦苦强撑下去。而她这一撑,便直接撑到了半夜三更。

    此时雨鸣檐下,势头稍减,徐三正兀自思量之时,忽地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愈行愈近。她精神一振,惊起回首,便见漆黑之中,那沾着假须的妇人缓步而来,手撑纸伞,低头瞥了她两眼,却是一句话儿也未说,径直绕过了她去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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