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寞空庭春欲晚_第19页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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骑了马沿着海子往上去了,快一个时辰了却不见回来,李公公这会子已经急得要疯了。

    颇尔盆又惊又急,道:那还不派人去找?那统领道:南宫的侍卫已经全派出去了,这会子还没消息,标下觉得不妥,所以赶过来回禀大人。颇尔盆知他是怕担当,可这责任着实重大,别说自己,只怕连总责跸防的御前大臣、领侍卫内大臣也难以担当。只道:快快叫銮仪卫、上虞备用处的人都去找!自己亦急急忙忙往外走,忽听那戈什哈追出来直叫唤:大人!大人!靴子!这才觉得脚下冰凉,原来是光袜子踏在青砖地上,忧心如焚的接过靴子笼上脚,嘱咐那戈什哈:快去禀报索大人!就说行在有紧要的事,请他速速前来。

    皇帝近侍的太监执着仪仗皆侯在海子边上,那北风正紧,风从冰面上chuī来,夹着雪霰子刷刷的打在脸上,呛得人眼里直流泪。一拨一拨的侍卫正派出去,颇尔盆此时方自镇定下来,安慰神qíng焦灼的李德全:李总管,这里是行宫,四面宫墙围着,外面有前锋营、护军营、火器营的驻跸,里面有随扈的御前侍卫,外人进不来,咱们总能找着皇上。话虽这样说,但心里惴惴不安,似乎更像是在安慰自己。又说:苑里地方大,四面林子里虽有人巡查,但怎么好叫皇上一个人骑马走开?话里到底忍不住有丝埋怨。

    李德全苦笑了一声,隔了半晌,方才低声道:官大人,万岁爷不是一个人可也跟一个人差不多。颇尔盆叫他弄糊涂了,问:那是有人跟着?李德全点点头,只不作声,颇尔盆越发的糊涂,正想问个明白,忽听远处隐隐传来鸾铃声,一骑蹄声答答,信缰归来。飘飘洒洒的雪霰子里,只见那匹白马极是高大神骏,正是皇帝的坐骑。渐渐近了,看得清马上的人裹着紫貂大氅,风chuī翻起明huáng绫里子,颇尔盆远远见着那御衣方许用的明huáng色,先自松了口气,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,这才瞧真切马上竟是二人共乘。当先的人裹着皇帝的大氅,银狐风兜掩去了大半张脸,瞧那身形娇小,竟似是个女子。皇帝只穿了绛色箭袖,腕上翻起明huáng的马蹄袖,极是jīng神。众人忙着行礼,皇帝含笑道:马跑得发了兴,就兜远了些,是怕你们着慌,打南边犄角上回来瞧这阵仗,大约朕又让你们兴师动众了,都起来吧。

    早有人上来拉住辔头,皇帝翻身下马,回身伸出双臂,那马上的女子体态轻盈,几乎是叫他轻轻一携,便娉娉婷婷立在了地上。颇尔盆方随众谢恩站起来,料必此人是后宫妃嫔,本来理应回避,但这样迎头遇上,措手不及,不敢抬头,忙又打了个千,道:奴才给主子请安。那女子却仓促将身子一侧,并不受礼,反倒退了一步。皇帝也并不理会,一抬头瞧见纳兰远远立着,脸色苍白的像是屋宇上的积雪,竟没有一丝血色。皇帝便又笑了一笑,示意他近前来,道:今儿是朕的不是,你们也不必吓成这样,这是在行苑里头,难道朕还能走丢了不成?

    纳兰道:臣等护驾不周,请皇上治罪。皇帝见他穿着侍卫的青色油衣,依着规矩垂手侍立,那声音竟然在微微发抖,也不知是天气寒冷,还是适才担心过虑,这会子松下心来格外后怕?皇帝心中正是欢喜,也未去多想,只笑道:朕已经知道不该了,你们还不肯轻饶么?太监已经通报上来:万岁爷,索大人递牌子觐见。

    皇帝微微皱一皱眉,立刻又展颜一笑:这回朕可真有得受了。索额图必又要谏劝,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,百金之子不骑衡,圣主不乘危而徼幸。纳兰恍恍惚惚听在耳中,自幼背得极熟《史记》的句子,此时皇帝说出来,一字一字却恍若夏日的焦雷,一声一声霹雳般在耳边炸开,却根本不知道那些字连起来是何意思了,风挟着雪霰子往脸上拍着,只是麻木的刺痛。

    皇帝就在南宫正殿里传见索额图,索额图行了见驾的大礼,果然未说到三句,便道:皇上万乘之尊,身系社稷安危。袁盎曰:千金之子坐不垂堂,百金之子不骑衡,圣主不乘危而徼幸。皇帝见自己所猜全中,禁不住微微一笑。他心qíng甚好,着实敷衍了这位重臣几句,因他正是当值大臣,又询问了京中消息,京里各衙门早就封了印不办差,年下散坦,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事。

    等索额图跪安退下,皇帝便起身回西暖阁,琳琅本坐在炕前小杌子上执着珠线打络子,神色却有些怔忡不宁,连皇帝进来也没留意。猛然间见那明huáng翻袖斜剌里拂在络子上,皇帝的声音很愉悦:这个是打来作什么的?却将她吓了一跳,连忙站起来,叫了声:万岁爷。皇帝握了她的手,问:手怎么这样凉?是不是才刚受了风寒?她轻轻摇了摇头,低声道:琳琅在后悔语气稍稍凝滞,旋即黯然:不该叫万岁爷带了我去骑马,惹得大臣们都担心。

    皇帝唔了一声,道:是朕要带你去,不怨你。适才索额图刚刚引过史书,你又来了三代末主乃有嬖女,今yù同辇,得无近似之乎?王太后云古有樊姬,今有班婕妤,朕再加一句:现有卫氏琳琅。她的笑容却是转瞬即逝,低声道:万岁爷可要折琳琅的福,况且成帝如何及得皇上万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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