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寞空庭春欲晚_第8页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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仗里获益甚丰,自今年正月朝廷平判大军克复岳州之后,已知此仗必胜,比起当年初用兵时的如履薄冰,自不可同日而语。待得堆积如山的奏折去得大半,西洋自鸣钟已打过二十一下,李德全见他放下笔来,忙亲自绞了热手巾送上来,又向琳琅使个眼色。

    琳琅便抽身出去,将茶捧进来,果然皇帝放下手巾,便接了茶来,只尝了一口,忽然抬头瞧了琳琅一眼。琳琅只怕初次当差出了岔子,心里不免忐忑。好在皇帝并没有说旁的话,搁下茶又继续看折子。

    殿中静悄悄的,只听那西洋自鸣钟喳喳的走动,小太监蹑手蹑脚剪掉烛花,剔亮地下的纱灯。琳琅瞧着那茶凉透了,悄步上前正想撤下来另换过,正巧皇帝看得出神,眼睛还盯着折子上,却伸出手去端茶,琳琅缩避不及,手上一暖,皇帝缂金织锦的袍袖已拂过她的手腕。皇帝只觉得触手生温,柔滑腻人,一回过头来瞧见正按在琳琅手上,琳琅面红耳赤,低声道:万岁爷,茶凉了,奴才去换一盏。

    恰巧此时李德全进来了,皇帝心思只在留意折子上的事,听她如是说,心不在焉点了点头。琳琅自去换了茶来奉上。待皇帝批完折子,已经是亥时三刻。皇帝安寝之后,琳琅方jiāo卸了差事下值。

    琳琅那屋里住着三个人,晚上都jiāo卸了差事,自然松闲下来。芳景见锦秋半睡在炕上,手里拿了小菱花镜,笑道:只有你发疯,这会子还不睡,只顾拿着镜子左照右照。锦秋道:我瞧这额头上长了个疹子。芳景笑道:一个疹子毁不了你的花容月貌。锦秋啐道:你少在这里和我qiáng嘴,你以为你定然是要放出去了的?小心明儿公公来,将你背走。

    芳景便起身道: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,看你还敢胡说?按住锦秋便胳肢,锦秋笑得连气也喘不过来,只得讨饶。芳景回头瞧见琳琅,笑着道:再听到这样的话,可别轻饶了她。琳琅微笑道:姑姑们说的什么,我倒是不懂。

    锦秋嘴快,将眼睛一眯,说:可是句好话呢。芳景将她肩膀一拍:别欺侮人家不知道。琳琅这才猜到一分,不由略略脸红。果然锦秋道:算了,告诉了你,也免得下回旁人讨你便宜。只是掩着嘴笑:背宫你知不知道?琳琅轻轻摇了摇头。芳景道: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,没事拿这个来胡说。

    锦秋道:这是太宗皇帝传下来的规矩,讲一讲有什么打紧?芳景说:你倒搬出太宗皇帝来了。锦秋嘿了一声,道:我倒是听前辈姑姑们讲,这规矩倒是孝端皇后立下来的。说是宸妃宠逾后宫,孝端皇后心中不忿,立了规矩,凡是召幸妃嫔,散发赤身,裹以斗篷,由公公背入背出,不许留宿御寝。

    芳景亦只是晕红了脸笑骂道:可见你成日惦着什么。锦秋便要跳下炕来和她理论,芳景忙道:时辰可不早了,还不快睡,一会子叫掌事听到,可有得饥荒。锦秋哪里肯依,芳景便哧一声chuī灭了灯,屋子里暗下来。锦秋方窸窸窣窣睡下了。

    第10章

    天气晴朗,碧蓝的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。白晃晃的日头隔着帘子,四下里安静无声,皇帝歇了午觉,不当值的人退下去回自己屋子里,琳琅也坐下来绣一方帕子,芳景让李德全叫了去,不一会儿回屋里来,见琳琅坐在那里绣花,便走近来瞧,见那湖水色的帕子上,用莲青色的丝线绣了疏疏几枝垂柳,于是说:好是好,就是太素净了些。

    琳琅微笑道:姑姑别笑话,我自己绣了顽呢。芳景咳了一声,对她道:我早起身上就不太好,挣扎了这半日,实在图不得了,已经回了李谙达。李谙达说你这几日当差很妥当,这会子万岁爷歇午觉,你先去当值,听着叫茶水。

    琳琅听她如是说,忙放了针线上殿中去。皇帝在东暖阁里歇着,深沉沉的大殿中寂静无声,只地下两只鎏金大鼎里焚着安息香,那淡白的烟丝丝缕缕,似乎连空气都是安静的。当值的首领太监正是李德全,见了她来,向她使个眼色。她便蹑步走进暖阁,李德全轻手轻脚的走过来,压低了声音对她道:万岁爷有差事jiāo我,我出去就回来,你好生听着。

    琳琅听说要她独个儿留在这里,心里不免忐忑。李德全道:他们全在暖阁外头,万岁爷醒了,你知道怎么叫人?

    她知道暗号,于是轻轻点点头。李德全不敢多说,只怕惊醒了皇帝,蹑手蹑脚便退了出去。琳琅只觉得殿中静到了极点,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见。她只是屏息静气,留意着那明huáng罗帐之后的动静。虽隔得远,但暖阁之中太安静,依稀连皇帝呼吸声亦能听见,极是均停平缓。殿外的阳光经了雕花长窗上糊着的绡纱,投she进来只是淡白的灰影,那窗格的影子,一格一格映在平滑如镜的金砖上。

    她想起幼时在家里的时候,这也正是歇午觉的时辰。三明一暗的屋子,向南的窗下大株芭蕉与梨花。阳光明媚的午后,院中飞过柳絮,无声无息,轻淡得连影子也不会有。雪白弹墨的帐里莲青枕衾,老太太也有回说:太素净了,小姑娘家,偏她不爱那些花儿粉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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