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谋/苏记棺材铺_第13页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

   第13页 (第1/2页)

    苏离离轻柔飘忽道:看我?我有什么好看的。张师傅,你不来看看程叔么?看看他是怎么被人折磨死的?她伸手去拉程叔的手,那手却僵硬得拉不动了,隐约可见指甲泛着青灰,皮肤带着乌紫颜色。

    你看看他的手,他的手被人折断了。肋骨也被人打断了,腿骨也扳不直。苏离离拂着程叔的手,唯有头脸是好的。你说,别人这样折rǔ他是要做什么?是要bī问什么?是想知道什么?

    张师傅大惊,松开于飞来到棺边,细细查看程叔的尸身。苏离离冷眼旁观。张师傅看了良久,沉声道:少东家的意思,是疑心三公子所为?

    苏离离不语。

    张师傅道:你在这里也不无危险,不如

    苏离离下巴一抬,店小利薄,恕不远送。

    张师傅沉默片刻,叹息一声,站起来道:稍等一会,我半个时辰就回来。我们送老程入土吧。

    那天下午,正北门外,祁焕臣幽州的数万大军到了京城;huáng杨岗上,苏离离却默默地挖了一个九尺深坑,和张师傅一起,将程叔掩埋了。棺木入墓的那一刻,尘埃飞舞,扬起旧日怀想。苏离离烧了纸,祭了酒水,一路无言而回。

    又过了一日,大街小巷里,应公子那张安民告示被一旨皇榜取代,将已死的皇帝追诣为戾帝,百姓叫得直白,曰昏君。昏君一族都被太师鲍辉杀尽,只得一个八岁幼子逃脱,便被推继皇帝之位,立朝改元。

    太师鲍辉被祁军杀死,装入一口黑漆大棺,棺上刻着四个遒劲的大字禄蠹国贼真正的盖棺定论!棺材被放在街市中心,百姓用火烧,用石头砸,将尸带棺一起锉骨扬灰。

    宦海之中,有人身败名裂,有人登顶冠绝。八岁的小皇帝再下圣旨,将祁焕臣封为护国公平原王,祁焕臣三子皆封侯,军政之事一并jiāo于祁氏。祁家挟着这皇位正统,发出檄文,号令天下。天下诸侯割据,qiáng弱不一,却也不敢冒头撄祁氏之锋。

    京畿秩序很快复原,百姓拥戴平原王。而最先入城的祁三公子祁凤翔则风靡了万千少女,倾倒了无数美人,他的英风逸事一时在京中传为佳话。连那茶楼说书的都谈着祁三公子怎样连克坚城,救生灵于水火,拯黎庶于bàonüè。

    苏离离听了一笑带过,仿若不识,另请了人,将铺子翻修一番,仍如以往过活。只将苏记棺材铺的门槛削去,成了大豁门,旁人也不知她何意。她无事时将木头称为市井俗货的那柄剑练了一练,虽是混练一气,却比原先顺手多了。晚上便抱着那剑睡觉,似乎底气也足些。

    世间有许多人与事,无法改变,便无可留恋。想着活着的人,哪怕远在天涯,也觉得心里慰藉,唯觉思念入骨,是生来不曾知晓的悱恻萦绕。像一种瘾,沉迷难戒。唯一可依傍的,就是那句我飞得出去,就飞得回来。

    大年三十这天,流年不变,朝纲已改。祁焕臣为示气象一新,由幼帝下旨,在城中满排花灯,大放烟火,与民同乐。苏离离乘着意兴,倒是去看了一番。灯虽胜过七夕,却不及七夕意暖。

    回到家里,穿过后院到了铺子内院,见空空的院坝,孤灯一盏,一人坐在竹凳上,阔袖白衣,谪仙一般出尘。一只白瓷酒瓮摆在面前小几。见苏离离回来,祁凤翔举杯吟道:冬寒本寂寥,爆竹添喧哗。祝语酬觥酒,迎窗绽烟花。筵乐辞已尽,弦月西向斜。人生有几何,流年岂堪夸?(注)

    苏离离前后左右看了一遍,祁凤翔低低笑道:苏姑娘,对不住得很。我本想请你喝酒。可是你不在,我又不好等在门前。幸而你家的门不怎么管事,我便冒昧进来了。他将手优雅地一伸,请。

    苏离离看他那怡然大方的态度,一时分不清谁是主人,谁是客人,踱到他面前坐了。祁凤翔将她对面的杯子斟满,举杯道:我敬你。

    苏离离不碰杯子,我不喝酒。

    祁凤翔放下杯子,有些不悦,有些薄醉,道:你我相识也近两年了,晤面却只四次。今日除夕,不妨饮一杯,只此一杯。

    苏离离略一迟疑,端起杯子喝了,只觉酒味醇香。祁凤翔一笑,仰头饮尽,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见她眉宇疏淡,眼眸灵秀,颊色是柔润的白,尖尖的下巴倒带出几分清丽,神qíng殊无半分愁苦,只比前时沉默了几分,不由得赞许道:姑娘不仅聪明,还颇具坚忍。

    苏离离不咸不淡道:祁公子今日不在平原王膝下伺候,却来此闲谈。

    祁凤翔自己再斟一杯酒道:我想了半日,觉得你这里最好。方才来了,果然很好。

    我这里有什么好?祁公子征战之人,就不怕晦气。

    祁凤翔摇头:棺材并不晦气,却能参悟生死。你方才没回来时,我与你的棺材聊得很是投机。

    苏离离一向以为只有自己才与棺材说话,不想祁凤翔也省得这静默中的沉蕴。苏离离默默审视不远处的一口薄皮棺材。因为修葺店面,原先存下的木料已所剩无几,院子里空旷许多。

   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