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阳历史小说作品全集(共10册)_第一章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

   第一章 (第6/17页)

实斑驳不纯;这方玉印,流传人间,从未入土,所以颜色不变。”

    “说得是,不过也要看了东西,才知道是否入过土。”

    王秀才明白,龚定庵疑心是伪造的,所以这样说法,当即微微一笑。“龚先生。”他说,“看这方玉印,也要有些眼福。今天有缘,可惜东西不在身边,不过有个拓本在这里,龚先生精于赏鉴,倒不妨看看,有什么特异之处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从“护书”的夹页中取出一纸印拓。龚定庵接过来一看,朱文“婕伃妾娋”四字,不由得大吃一惊。

    “印在哪里?”龚定庵问。

    “在我船上。”

    “可容借观?”

    虽是萍水相逢,但龚定庵不但文名已著,而且大多知道他的家世。上海道是有名的肥缺,上海道的“大少爷”,当然是贵公子,看来是无意中遇见一个好主顾了,所以王秀才欣然应命,亲自回船去取玉印。

    “今天怕不能去看房子了。”龚定庵很兴奋地说,“此印的来历,我略有所知,一直怀疑,未见得一定属于赵飞燕,因为汉宫中的赵婕伃很多,飞燕的meimei合德,不也是婕伃吗?还有昭帝的生母,姓赵,也封婕伃。不过,现在一看拓本,足以破惑,确是飞燕遗物。”

    “你连原物都还未见,就能下此断语!”李增厚不免怀疑,“你何所据而云然?”

    “就在这个娋字上!”

    “娋”与“趙”在这里是相同的。龚定庵指出,汉朝扬雄所著、晋朝人所注的十三卷《方言》,第十二卷中有这个“娋”字,解释是:“娋,姊也”。姐妹同封婕伃,赵飞燕是jiejie,用此“娋”字,巧合双关,这是第一个证据。

    第二个证据更为明确,这“娋”字左面的篆法奇古,作飞鸟之势,非“燕”而何?

    细看果然,不能说他穿凿附会。谈到来历,龚定庵说,在明朝,此印最早是严嵩之子严世蕃所收藏。严嵩父子败后,流入有名的收藏家项子京手中,后来又归无锡华家,最后为李日华所得。

    李日华是万历年间江浙的大名士,精于鉴别,号称“博物君子”,他有两多:一是著作多,二是别号多。李增厚记得李日华的同乡后辈,嘉兴鲍昌熙所著的《金石屑》中,仿佛收得有李日华的一篇谈印的记载,到书架上捡出《金石屑》,在第三册中找到李竹懒的一篇短文,看头一句便惊喜过望,原来竹懒便是李日华的别号之一,而所记的正是赵飞燕的玉印。

    “定庵,你听,”李增厚念道,“‘汉宫赵飞燕婕伃时印,不知何年流落人间。嘉靖年间曾藏严氏,后归项墨林,又归锡山华氏。余爱慕十余载购得,藏于六砚斋,为一奇品,永为至宝,若愿以十五城,岂能易也?’”

    秦昭王愿以十五城易赵国所得的和氏璧,在李日华看,这枚赵飞燕的玉印,价值连城。经此品评,越发坚定了龚定庵的必得之心,但毕竟要看过实物,才能做最后的决定。

    到得日中,方见王秀才重到李家,携来一个包裹,重重锦袱,真所谓十袭珍藏,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手掌大的紫檀方盒,盒盖及盒身四周刻满了字,但龚定庵无暇细看,一伸手揭开盒盖,顿觉眼中一亮:那方凤纽玉印,约莫一寸见方,五六分高,通体洁白,只有纽旁有黍米大的一块红斑,格外显得鲜艳夺目。

    看玉、看纽、看印文,龚定庵把玩不释,脑中渐渐形成一个体轻如燕的纤影,神游在两千年前的未央宫中,昭阳殿里了。

    “请问,”龚定庵定定神问,“此印是足下的珍藏?”

    “哪里,穷措大哪里有这样的福分,我是受人之托,为宝物觅一位新主人。”

    “原主是谁?”

    “原主姓顾,定庵先生不必打听。”王秀才开门见山地说,“如果有意收藏,我可以做一半主。”

    “好极。”龚定庵亦就不必作什么客套了,率直问道,“条件如何?”

    王秀才伸三指相示:“不能少于这个数。”

    这当然不会是三百两银子,但三千两似乎是狮子大开口了,只好告个罪,将李增厚拉到一边去密谈。

    “这王秀才的为人,老兄是否深知?”

    “我跟他十几年的交情。”李增厚答说,“为人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他开价三千两,似乎过分了吧?我跟他初交,有些话不便说,能不能请你问问他,最少几何?说个实实在在的数目,我们才好磋商。”

    “好!我来问他。”

    问来的结果是,最少也要两千两银子。据王秀才说,已经有人出过这个价钱,他不肯脱手。因为开价的人很俗气,但龚定庵有意,又当别论。

    “他说:这好比嫁女儿一样,总要挑一份人家。这方玉印在你收藏,是名花有主,所以照别人出过的价转让。当然,”李增厚又说,“总还有磋商的余地。”

    “两千两银子,也不算贵,不过,我还要买房子,一下子花得太多,跟家父似乎说不出口。”龚定庵沉吟了一会儿问道,“不知道能不能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