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阳历史小说作品全集(共10册)_第一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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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一章 (第16/17页)

如问你的吉云夫人。”

    “她不会像钱牧斋的陈夫人那样大方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并不指望她作陈夫人。”

    这意思就很明显了。龚定庵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说:“我明年进京会试,你要替我祝告,场中得意。倘或中了,我的心愿就能见诸事实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心愿是什么?”

    龚定庵沉吟了一下:“我想填首词,请你替我写下来。”

    燕红听他要作词,喜动颜色,亲自去取笔砚素笺。龚定庵亦起身蹀躞,一个圈子兜下来,看她持笔在手,便也站住了脚。

    “是一阕《浪淘沙》,题目叫作《书愿》。”

    等燕红写下曲牌题目,他便朗声念道:

    “云外起朱楼,缥缈清幽,笛声叫破五湖秋。整我图书三万轴,同上兰舟。”

    燕红写完了说:“这是半阕,‘过片’呢?”

    龚定庵点点头,接下来念:

    “镜槛与香篝,雅淡温柔。替侬好好上帘钩。湖水湖风凉不管,看汝梳头。”

    听他念到最后那一句,燕红不由得抬眼去看龚定庵,四目相接,情焰如火,一个掷笔,一个移步,相拥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会试高中了,才能了此愿心?”

    “我家老太太许了我的,只要会试得意,许我娶个偏房。”

    “那,那我是你家老太太给你的奖品?”

    “一点不错。”听她说得隽妙,他忍不住拥着她长吻。

    “好了!”燕红推开了他,走回去要将那首词写完。

    龚定庵走过去,将骨牌凳拖过来坐在她身后,一面闻她的头发,一面问道:“我这首《浪淘沙》如何?”

    “一厢情愿。”

    “那一厢也情愿?”

    燕红不答,写完最后一个字,转脸将词稿交到龚定庵手里,同时说道:“看看,有抄错的没有?”

    龚定庵先看她的字,笔力不弱;再看抄的词,只字不误,“淡”字是用心字旁加个詹字的“憺”,这程度是可与谈诗论艺了。

    “好得很。”龚定庵笑道,“这首词,自己念着并不觉得怎么样,经你录了下来,看看还真不坏,是可以留稿的。”

    “索性我替你立一本簿子,起个集子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好!就叫《红禅词》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禅字何所取义?”

    “禅者静也;静者定也。”

    燕红笑了。“你别那么一厢情愿。”她说,“我得问问我娘,你也得问问吉云夫人。”

    就这时听得帘钩响动,两人都转脸去看,是薛太太出现在门口。“时候不早了。”她说,“龚老爷的轿班,是不是打发他们回去?”

    “噢!”龚定庵这才意识到时光,看自鸣钟上所指的短针已经偏右,时过午夜,去留之间,未免踌躇。

    “娘!”燕红说道,“可有什么热汤?”

    “煨了一罐芦鸭藕汤在那里。”

    “先盛了来吧!”

    龚定庵不由得想起周邦彦所写的、李师师留宋徽宗的那首词:“低声问,向谁行宿?城上已三更,马滑霜浓,不如休去,直是少人行。”如今燕红的意向,显然不同,自不免令人怅惘。

    转念一想,初会便论嫁娶,一见倾心,情深如海,是人生难得的际遇;但偶尔邂逅,便如同游所调侃的“灭烛留髡”,一宵缱绻,换来的必是焚琴煮鹤的后悔。

    想通了便觉胸次朗然,心里非常踏实。“汤不必喝了,我此刻就进城。”他说,“明天中午,我约了顾千里到我船上,打算谈谈我们的事。你看如何?”

    “好!有话你请他跟我娘谈好了。”燕红又问,“你什么时候回杭州?”

    “本来是打算天一亮就开船的。现在至少要留一天。”龚定庵沉吟了一下说,“既然你这么说,我明天上午就找顾千里,请他来跟你娘细谈,一谈妥当,有了回音,马上就走。明年正月底,二月初,进京途中,跟你好好聚几天。”

    “好!就这么说。”

    于是龚定庵解下一个金链上系着一个碧玉环的打簧表,递到燕红手里,他的想法是,能谈妥当,这便是量珠之聘的信物,否则就是今夜的缠头之资。

    燕红握着温热的金表,忽然盈盈欲涕,低下头去,悄悄说道:“一切珍重。过了年早点来。”

    “一定会早来。”

    “这件事包在我身上。”顾千里拍着胸说。他之有此把握,是因为薛太太早就为燕红的事托过他。原来燕红的父亲名叫薛寿卿,本是山西票号的管账,颇好文墨,所以在燕红七八岁时,便延宿儒课女。哪知他由于误交劣友,放倒了一笔账,丢了饭碗。山西票号的规矩极严,这家不用的人,同行没有一家肯用。薛寿卿在北方存身不住,携着妻女南下,手中有一二千两银子,便以放账为生。在南边,放账的山西人称为“老西”,或者“西客”,以精明俭朴、不讲情面著称,但薛寿卿却不是这一路人物,以至于覆辙频蹈,资金消折,最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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