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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大雪 (第2/4页)

,一旦哪只死去,立刻会被同伴分食。

    翠秀浑身发抖,跌坐在地上,耳边听着母羊凄厉的惨叫和羊群血腥味血rou撕裂声响,扶着羊栏大口大口呕吐出来!

    食物……粮仓被瓦剌人烧了,再这麽下去,大夥儿怎麽撑得下去,怎麽还撑得下去?

    %%%%%%%%%

    翠秀端着粗粳米粥伺候了公婆,然後盛了最稠的一碗留给韩烨,再将剩下的所有从锅边刮起,攒足了一碗端去给宋依颜。

    宋依颜的房间里放着一只瓷碗,里面养着一朵小小的莲,在水中散着剔透玲珑的香。

    翠秀在宋依颜面前总是免不了自惭形秽,小姐一双赛过霜雪般柔嫩的手伸出来,带着笔墨的香味,远远不是她这种小家民妇可比。

    最难得的,是她身上那股子与世无争的淡雅气质。

    宋依颜看着她放下那碗黑乎乎的粗粥,还未入口,已经掩了口鼻小声呕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小姐!小姐!”

    翠秀连忙扶过去,宋依颜盈盈的身体弱不禁风,翠秀伸手摸去,竟然已经单薄到了见骨的程度,连忙关心,“小姐,这几日你怎麽瘦了这麽多?”

    她看了看桌上的粥,“这粥……小姐可是咽不下去?”

    宋依颜眉头微微一颦,淡淡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翠秀尴尬的涨红了脸,“可是小姐……这粥,这粥是我家剩下的最後一点米,没有更精致的吃食了……”

    顿了片刻,宋依颜淡淡敛眉,身上有幽幽梅香,翠秀这才想起听韩烨说过,宋小姐平素所用,都是最高雅的东西,连喝口茶都是用梅花上的雪泡了,方才入口,这种粗粥她如何喝得下去?

    “宋太守殉国,宋家的家人都死绝,连一个仆从都没剩下。无论如何,请娘子护住他这唯一留下的骨血,定要照顾好宋小姐。”

    翠秀想起韩烨离去前,抓着她的手用心嘱咐。

    她咬咬牙,将那碗粗粥拿回,对着宋依颜行礼,“小姐等等,民妇这就去张罗些细致的饭菜。”

    %%%%%%%%

    庭院里遍是伤员,翠秀让几个大娘将那碗粥给伤员们分了,裹着一张破烂油毡就出了门。

    接近战场的地方,有一片节碧水连天的大湖,此时天寒地冻,她腹中空空,饿的浑身发抖。

    有战士的血腥气顺着战场绵延过来,湖边有松树林,翠秀脚下的鞋子破了个口,雪水顺着脚心透出寒意,她嘴唇青紫。

    这是大概是旭阳最後一处能找到一点好吃食的地方。

    她攀上那冰柱一样的树干,脚踩在粗糙的松树皮上,树干被雪水冻成了冰,将她的足底皮肤撕拉开细细血口。

    翠秀将冻得发红的手伸入松树上一个不显眼的洞口,伸进去,掏出半把榛果和松子,洞里被激怒的松鼠愤怒的将她的手指咬的血迹斑斑,但她还是将它的窝全部掏光,收进了自己的腰袋里。

    若不是这只松鼠浑身没几两rou,她大概也会把它打晕一同带走。

    接连爬了几棵树,腰间的袋子渐满,她抓了最後一把,正打算下树,却被一只松鼠狠狠攻击了眼睛!

    它疯了一般撞上她的眉骨,翠秀即便及时闭上了眼皮,也被抓出几道深深血口,她一手抱不住树枝,滑脚跌落数米高的大松树!

    湖边树下的雪被砸出大坑,她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人从嘴中掏出碾碎,雪气中淬着冰,卷着雪花钻入口中,带走她身体最後一点热量。

    湖水湿透了她的头发,一阵阵剥骨锥刺的冷。

    翠秀看着头顶被松树遮住的蓝天,泪水冻成了冰滴。

    她会死麽?

    好疼,疼的骨头都要碎了,疼的仿佛浑身被人拆散了。

    不但疼,而且冷,

    这一场鹅毛大雪,风裹着呼啦啦飞吹,她身上的油毡裹着湿冷,紧紧贴在身上,几乎要被这片银白掩埋。

    她还……没有再看夫婿一眼,还没来得及为他留下个孩子,公婆还在家里炕上等她,他们的风寒咳嗽都没有治好……宋依颜也还在等她张罗吃的。

    湖面悠悠,这湖温暖,不曾结冰,如同镜面一般,倒映着寒冷的冰川雪色,剥落云烟。

    她只觉得所有温度渐渐融入冰雪间,意识渐渐迷蒙,恍然间记起满目喜庆的红,新婚那日,她的夫君将她的手从花轿上接下,拥入内室,然後大凤红烛烧到了天明,床上的锦绣红缎上,牡丹开的蜿蜒曲折。

    那一晚锦绣成灰,烧出了她心中最柔软的温暖,月华冷冷,她看着枕侧的韩烨,只知道自己要一辈子对他好。

    小窗明月,她和心爱的男子,才刚刚度过一番春秋,就要命丧於此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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