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：教堂与愿望 (第2/2页)

果酱交给了厨房，随后拿起了最后几封贺卡，都是各种各样的当地地主邀请他去他们家过节。

    他并不打算回复这些人，并且做好了一个人过节的准备，于是他决定先骑马到附近的地方散散步，再找个地方喝两杯。当他走下楼的时候，他看到了穿便装的亚瑟再同他的朋友们告别，那些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显然是要去附近的酒馆找乐子，但随行官穿得却非常肃静，似乎是要去什么正式场合似的。

    “节日快乐，中午好。”

    “节日快乐，中午好，团长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到哪里去吗？”军团长询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“我要去教堂祷告，团长。”他低声说着，随后问了一句。“您要一起去吗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当然。”

    王朝的国王和皇室以及王都的贵族们是非常迷信的，由于皇太子的流血症，他们甚至迷上了神秘学，在过去的几年间招待来自各个地方的神父和圣人。这些人在公爵和很多年轻军官的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，狮心军团的人大都是无神论者，或者最多相信下祖先的灵魂。

    过节的时候镇上的教堂人很多，他们挤在一群农民、工人、小地主之间，从闹哄哄的街上进入安静的教堂。

    亚瑟往箱子里投了一些钱，然后在祭台前点燃了蜡烛。公爵想了想，往那里面投了几枚金币，这个举动得到了神父的公开赞扬，并为他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点蜡烛。

    之后随行官在成排的椅子里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跪地祈祷，他的姿势看上去很标准。公爵一言不发的在他身边坐下，等他结束了祷告坐回座位上后才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是有神论者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看你非常虔诚。”他说。“你在为谁祈祷？”

    “我再为一位地主祈祷，我祈祷他能够上天堂，尽管我并不相信天堂。”

    这个故事非常的简单。亚瑟的母亲和某一个人风流后生下了他，但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。当地一个刚刚在战场上失去了最后一个孩子的老地主看到了他，把他抱到了家里抚养。这个地主并不富有，也没什么文化，只是能吃饱饭，手里有些祖上传下来的田地，有十几户人家当他的奴隶给他种地罢了。他是个虔诚的教徒，非常相信上帝，他觉得自己的孩子和老婆都死了是因为他有太多的罪，于是他开始收养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以偿还自己的罪恶。这些孩子的父母既然是奴隶，他们就也是奴隶，但过得日子比真正的奴隶要好很多。虽然每天都要干活偶尔还会挨打，但他们能吃饱还有干净的衣服穿，甚至还被送到神甫那里跟着认了两年字。

    “那时有军官来乡下征粮，若是交出了粮食他和他的奴隶那一年就都要饿肚子，所以他希望对方看在上帝的份上能少收一点，然后他就被对方开抢打死了。”亚瑟对公爵说着，同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。“他们抢了所有的东西，烧毁了唯一的房子。”

    教堂里的蜡烛燃烧着，形成了一片泛黄着黄光的海洋。公爵静静的听着，没有打断他。

    “我们埋葬了他，然后被大善人送进了军校。虽然我不相信上帝，但是我愿意为他祈祷让他能上天堂。如果不是他，我和特蕾莎可能早就饿死了。”

    公爵看着他的侧脸，发现他的神色非常认真。他扭过头，望着神龛上方悬挂的十字架，也想到了自己的心事。

    “也许我也是这么来的，只是我母亲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。”他轻声说道，忽然换了个话题。“时候不早了，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并肩走出教堂，身体挨得很近，门口卖花的小女孩走了过来：“军官老爷，您难道不要给您旁边这位买一支花吗？”

    亚瑟刚想开口解释，就看到旁边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币递给她，然后从她的篮子里拿了一束白色的花，语气温和的说道：“节日快乐，不用找了。”

    “节日快乐，军官老爷。”她拿着那一大笔巨款极速走开了，显然是要回家向家里人分享这个好消息。

    公爵把花递给了他的随行官，并轻轻的说了一句：“节日快乐，亚瑟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谢谢您。”他并没有拒绝，而是接过了花捧在怀里。

    等他们回到营地时，天色已经有些暗了。

    “团长，您……”亚瑟在他上楼之前叫住了他，再他回头后顿了顿才鼓足勇气说道。“您……要和我们一起享用节日大餐吗？我们用您给的果酱做了蛋糕。”

    “感谢你的邀请。”公爵扭过了头。“但是请容我拒绝。”

    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脱下了大衣和帽子挂好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他这日的晚餐，旁边还开了一瓶好酒。他坐到桌前，听着室外的喧闹声，在寂静之中感到了窒息的孤独。他想不到可以找谁跟他一起吃饭，而且他也不想让别人扫兴。

    在黑夜之中，唯有香烟和美酒与他作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