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中记_六 垂钓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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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六 垂钓 (第3/3页)

喝得一滴不剩才行。」

    男人心底一动。

    「我全喝了,你吃什麽?」

    没想过这事儿的糯米糕偏头:「吃恩公捉的鱼?」

    「那不是你赚了麽?我捉了这许多,你可只捕了一条。」

    他没察觉自个从开始的避退三尺学会了逗人,且还有上瘾的趋势。被拿话逗弄的糯米糕可怜极了,将手心递到他眼前:「我手都红了呀,恩公不给我几条小鱼慰劳麽?」

    玄茗定睛一瞧,那细嫩掌上确实被勒出了几道红痕,虽不致於称得上皮rou伤,纵横在这匀净肌肤上却也怵目惊心。

    霎时没了逗弄小书生的心情,玄茗拉下脸:「你不知爱惜自个身体麽?上回亦是,好端端的非要上山来,为何总要自寻麻烦?」

    他话有些重,变脸速度也是苏云岫始料未及,小少爷愣了愣,收回了手掌:「……」

    後方书僮敏锐地嗅着了他俩倏然凝重的氛围,紧紧阖上了原先哼着小调的口。

    男人见他骤然沉默,心底喀噔一声。

    糯米糕这是伤心了。

    收回手的苏云岫没再开口,眼睑微垂,抬脚兀自往前走去。他走得极快,玄茗只得姑且抛开杂念跟在後头,连带杜仲也抱着陶罐一齐小跑起来,三人瞧着同被猛兽追赶似的,说不出地滑稽。

    到了能瞧见玄茗屋子的地儿,小少爷停了步子:「我明日再过来,有劳恩公先找个缸养着鱼。」

    清越嗓音染上了点黏糊,玄茗见他始终不正脸对着自己,声音听着也不对劲,哪儿肯真的放人离开,搁下竹篓道:「苏云岫。」

    他头一次喊小少爷名姓,以往都是你你你地喊,苏云岫甚至怀疑男人压根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。

    「……」愣怔之下抬起了眼,苏云岫委屈兮兮地,连带着回话都凶狠了些:「做什麽?」

    糯米糕就是张牙舞爪也软乎乎的,玄茗看清了他发红眼眶,越发懊悔方才那番斥责,放柔语气道:「是我不好,你别气了。」

    他不哄还好,一哄糯米糕的鹿眼就发起了大水,泪珠扑簌簌地自晶莹眼眸朝外涌,苏云岫再开口时话音糯软得男人心颤:「我也不想……老给恩公添麻烦……」

    苏云岫知道自己体弱,除去读书做文章外一窍不通,可这些能对玄茗有什麽助益?男人不收财帛,他便想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对恩公好些,就算仅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行,能让玄茗稍稍舒心的他都愿意做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上山会碰着难得的暴雨,不知道垂钓会遇上罕见的大鱼——苏云岫所想所做都再单纯不过,他怎麽能料到这些会使自己身陷险境呢?

    单薄的肩因抽泣而震颤,杜仲见自家少爷蓦地哭了,惊得手里陶罐都要拿不住,三步并作两步上前:「少爷?少爷?您哪儿不舒服麽?」

    苏云岫咬着唇摇头,说不出话,只举袖想抹去交错的泪。还没能碰到自个的脸,一只大手便抚上他嫣红眼角,笨拙却慎重地揩去一串串水珠。

    「别哭了,我不是觉你麻烦。」男人蹲低了身子,凝视他哭红的眼:「只是想你再珍惜点身子,莫让我担心。」

    杜仲瞧瞧他,又看看渐渐止了泪的少爷,识相地朝後退了几尺。

    此情此景,怎地这麽像自个惹丹薇掉金豆豆时哄她开心?

    「恩公不觉得我麻烦?」缓过来的小少爷又成了爱撒娇的糯米糕,抽着通红鼻尖看向男人:「真的麽?」

    「真的。」除去喂水那回一闪而逝的念头,玄茗的确不曾认为小书生哪里说得上找麻烦——更何况如今回想起来,那时似乎也说不上什麽麻烦,只不过是他不曾应付过那等景况,一时不知所措才乱了心绪。

    得了他的答覆,苏云岫含着泪笑起来,湿漉漉的睫羽在日光下鎏金般耀眼:「下回还能去钓鱼麽?」

    「嗯。」对着娇气的哭包,男人自是无所不从:「一起去。」

    他还能拿这糯米糕怎麽办?时而聪慧时而迷糊,令人担忧如斯,自己只得跟在这小少爷身侧,时时刻刻盯着方能安心。

    被哄好的小少爷笑弯了眼,举起手伸到他眼前:「拉勾?」

    「拉勾。」

    麦色指尖缠上羊脂般的雪白,相接处炙如烙铁,烫穿了玄茗遮掩真心的窗纸。

    苏云岫许是块会下蛊的糯米糕。男人想。否则自己怎地会自一心避开不愿沾身,到如今只想将这小傻瓜护在身後,不愿他掉半滴眼泪?

    横竖糯米糕只待到来年春日,在那之前纵着小少爷,护他在这岷山平安无忧便是。心甘情愿中蛊的虎妖瞧着挽上自个臂弯的苏云岫,就此下了决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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