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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葬礼蓝调 (第3/3页)
品乐低声道:“已经结束了。” “不可能。”裴叙川生硬地挤出几个字,“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。” 品乐没再说什么,轻轻拭了拭泛红的眼角。 裴叙川慢慢向教堂内走去,经过一排排空着的长椅,目之所及的花朵只有静穆的白。 他的锁锁离群索居太久,连最后的告别也安静冷清。 “他在哪里。”裴叙川的声音终于变得无力, “让我再见他一面。” “遗体已经火化,锁锁不喜欢自己变得难看。”品乐声音微哑,“骨灰撒进了海里,是他自己的意愿。” 是么。 程斯归,只是去看海了吧。 他不肯陪他去望仙屿补一个蜜月,所以锁锁生气了,一个人去了海边,也不愿再带上他。 教堂空空荡荡,哪里都没有程斯归,程斯归在教堂中央的遗像里。 照片里的人微微笑着,神情分明温软,落在眼底却像一根刺,嘲弄着裴叙川的自欺欺人。 品乐注视着他的背影,打开手袋,取出了程斯归手术前写下的亲笔信。 “玩物而已,最多难过几天,应该也就抛在脑后了。”把信交给她时,程斯归自嘲地笑了笑,“可能有些多此一举……但还是,替我给他吧。” 品乐上前,把信封递到裴叙川手中,一抬头却蓦地怔住。 裴叙川竟然在哭。 是那种无声无息的哭法,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坠落,却没有一丝泣音,所有哀恸流进心里,化为无尽苦涩。 这个男人,原来也会流泪。 “叙川……节哀。”她低声道。 裴叙川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,听不见任何响动。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信封上的四个字:叙川亲启。 眼泪落在信封上,变成一个又一个深色的圆点,直到这时,裴叙川才意识到自己在落泪。 叙川: 请不要责怪爸妈和医生,这些是我自己的选择。 那天将灯打碎,我很抱歉。我们之间隔着许多我无法跨越的东西,但能够和你结婚,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事。 活着的喜悦不会消失,你也要珍重自己。连同我的份一起,认真地生活下去,享受这世间美好的一切。 或有一天,你会遇到一个能够让你心无芥蒂地与之相爱的人。望你幸福美满,一切顺遂。 程斯归 视线渐渐模糊,清丽字迹被泪水晕开,再看不清楚。 就连在最后的绝笔里,程斯归也要给他书写一个圆满的结局。 曾经说着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这个人,到头来,也被命运所夺走。 还要他怎样幸福美满,怎样一切顺遂? 他的后半生,不会完美了。 裴叙川参加过许多难忘的葬礼,裴凛的,亨特·李的,陈汀兰的…… 这一次,丧钟为他的爱人而鸣。 记忆沿着一次又一次离别不断回溯,仿佛还是南岛岁月里,他坐在房间一角为邻里修理东西,母亲把电影投放在白墙上,台词和着家务的响动断断续续传来: “停住所有的时钟,把电话切断……黯哑了钢琴,随着低沉的鼓……” 安宁的午后,影片里的男人在葬礼上念出诗句,为死去的爱人致辞。 “棺木抬出,让送葬者前来,盘旋的飞机呜咽,在天空上潦草地写着,他死了……” 眼前素白的葬礼百合为记忆深处的声音填补上了画面,那时候他不明白电影里的男人为何语气无尽悲悯,他现在知道了。 “不再需要繁星,每一颗都熄灭吧……收起月亮,掩盖骄阳,倾泻大海,扫尽森林……” 裴叙川缓缓走出教堂,建筑外围有一片枫树。秋风萧瑟,吹落遍地枫红如血,此刻看在眼底却也是黯淡的。 他回想起和程斯归结婚的那一天,教堂里宾客如云,教堂外的红枫也连成一片。 婚礼的两位主角溜出重围,程斯归捡一片枫叶,笑眯眯地同他讲起旧时红叶传情的故事。 不知不觉,四季走完一个来回,他又成了一个人。 他曾经拥有过新的家人,却从未用心相待。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憎恨的人身上,吝啬于分给程斯归一丝一毫。 所以他能留住的,唯有水中月、镜中花。 爱的,恨的,都消散如烟。他踽踽独行,幸福圆满落在别家灯火,命中不属于他的东西,终究是留不住。 他再没机会好好待他,也许直到最后一刻,程斯归仍然以为自己只是累赘,带着对他的伤心失望离开。 他还没能为那日的失约好好道一次歉,还没有实现他的心愿抱回家一只猫咪,还没陪着程斯归把骑马练至熟稔…… 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:我好像,有一点爱上你了。 太迟了,一切都已来不及。 一如记忆中诗的最终句—— “从此以后,世上再无美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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